他们的目标都是那辆马车,角度开始虽不同,但很快便已连成一线。 衣袂破空声霍霍不绝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骷髅刺客四枚追魂钉出手,猛一翻,就抄住了车座旁边的马鞭,立即挥出去。 “辟啪”的一声,马鞭在半空响了一个鞭花,然后落下,横扫在拖车两匹健马的臀上。 马负痛悲嘶,啼更急,骷髅刺客旋即鞭下如雨,不停地抽下。 那两匹健马的身上迅速出现了一条条的鞭痕,痛而怒,奔跑得更快。 那辆马车当然亦快起来,两个车轮子几乎完全离开地面,马车简直就像飞一样。 怒马飞车,又焉是人力所能够追及。 可是南宫绝三人仍然穷追不舍,南宫绝的脸上不由自主亦露出了焦急之色。 不但只为了担心青凤,也为了阮平! 阮平被骷髅刺客一剑震飞,但落地已经稳定身形,他本欲再扑前,可是马车已经在奔驰。 他当机立断,猛一咬牙,身形仍然窜出。 一窜两丈,如箭离弦,已尽了他能力的极限,可是仍然只能够扑到车厢的旁边。 他的目的也只是接近车厢,人到剑到,一剑疾往车厢插下。 刹那间,马车又已移前几尺。 阮平的一剑本来可以插在左侧车厢之上,现在只能插在车厢后壁。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。 他这一剑要插的也只是车厢的后壁,因为那也是骷髅刺客目光所不及的地方。 “夺”一声,剑插入了车厢的后壁,阮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上荡起来,可是他的手仍然紧握著剑柄。 一荡即落下,眼看便要撞在车壁上,他的左手及时伸出,抓住了车壁。马车不停,他的身子也不停地摆荡,始终都没有将他抛到地上去。 他紧咬牙根,右手握紧了剑柄,手背上的青筋蚯蚓般一条条突起来。 只要他松手,凭他的武功身手,随时可以平平安安地落在地上,他却是宁愿苦撑下去。 那片刻之间,他已经偷眼看清楚周围的情形。 他们的坐骑死的死,伤的伤,走的走,南宫绝三人徒步追来,目前看来虽然是很接近,但明显的被马车逐渐抛远,除非马车发生意外,否则一定追不到的了。 唯一能够追踪这辆马车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,若是连他也松手不顾,骷髅刺客不难将他们完全摆脱,荒山野岭,若非奇迹出现,他们绝对没有可能找马匹代步。 即使找得到,马车亦已经远去。 青凤毫无疑问已经被骷髅刺客制服在马车之内。 骷髅刺客若是摆脱他们的追踪,一定会迫问青凤。说不定现在他已经知道第四把金钥匙就在青凤的身上,在得到那条金钥匙之后,骷髅刺客必然会对青凤采取不利的行动。 到时候唯一能够阻止骷髅刺客的也就只得他一人。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罢手。 在武功方面,他稍胜青凤,但与骷髅刺客却是有一大段距离,绝非骷髅刺客的对手。他出其不意之下,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,却并不一成不变,对于骷髅刺客这种人,就算偷袭他一样无愧于心。 当然亦大有可能,他先被骷髅刺客发现,到时候便是只有死路一条。他完全没有考虑到生死的问题。 大丈夫有所不为,有所必为,这是南宫绝一直教导他的话,也是南宫世家的信条。 他虽然是姓阮,也是出身于南宫世家。 何况他体内流的也是侠义之血,是以他根本就没有动过要跳离马车的念头,咬紧牙根支持下去。 他身子悬空,双脚离开地面也不过尺许,随著马车的前进那个身子不停地左摇右摆,在他倒不觉怎样,因为他全神贯注,只防被抛离马车,根本就没有理会周围的情形,南宫绝三人旁观者清,反而替他捏一把冷汗。 他们实在很想叫阮平松手跳下地面,但又恐一开口反而误事。 到其时阮平若是依言跳下来,说不定骷髅刺客的追魂钉就会向他招呼。 不跳的话,骷髅刺客既已知道阮平在车上,阮平迟早也必遭骷髅刺客毒手。 反而现在这种情形维持下去,事情另有转机亦未可知。 刹那间,他们都想通了利害关系,所以三个人都没有开口,三人身形却更急了。 他们都全力施法,尤其南宫绝,到底是主仆情重,几乎就快如奔马。 可惜并不是真的快如奔马。 眼看著马车与他们的距离逐渐地拉远。 三人之中,独孤秋面寒如水,不知他内心的感受,柳西川、南宫绝都忧形于色。 他们都心急如焚,却又无法可施,但并不气馁。 南宫绝身形飞快,迅速来到了柳义身旁。 柳义倒在草丛中,一动也不一动,南宫绝毕竟是侠义无双,虽然心急追赶马车,仍然在柳义身旁一缓身形,伸手一探柳义的鼻孔,才再次射出。 独孤秋跟著从柳义身旁掠过,视若无睹。 柳西川即时“柳义怎样了?”他问的当然是南宫绝,一开口,真气一泄,不由身形一慢。 南宫绝应道:“已气绝!” 柳西川面容一黯,叹了一口气,身形再飞射! 不过片刻,马车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很多了。 除非是意外,看来他们是绝对追不到那辆马车的了。 阮平的身子摆荡了几次,双脚猛一缩,已落在车壁之上,勉强稳住了身形。 然后他腾出左手,竭力上伸,去扳车厢的门户。 那柄剑已直没入柄,已能够支持他全身的重量,所以勉强稳定了身形,就能够腾出手来。 车门在内紧闭,阮平的力气又不能够完全发挥,一扳再扳都扳不开。 他紧咬牙龈,猛一吸真气,右手猛一沉,整个身子倏地向上提起来,左拳痛击在车门之上。 “轰”一声,车门被击开了一个大洞,木板碎裂四射,他左拳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。 他整个身子同时撞在车门上,一弹便要弹飞,可是他的左手这刹那间已经抓住了那道车门的裂口。 左手的伤口奇痛彻骨,阮平却一声不发。 他本来准备追踪下去,刹那间却不知怎的,内心陡然生出了一股突然的冲动。 那一拳随即痛击出去。 “轰”的那一声骷髅刺客当然听入耳中,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怔,骷髅面具的双眼眼窝之中倏地出现一丝诧异已极的光芒。这一丝诧异的光芒一闪即逝。 刹那间他仿佛已想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。 ——一定是有人破门入车厢内,是谁? 骷髅刺客霍然转身后望。 后面南宫绝、独孤秋、柳西川如箭追来,距离却已经很远。 ——难道是阮平?一定是。 骷髅刺客发出了一下阴森已极的冷笑声,左手一紧,猛将马缰勒住。 “希聿聿”马嘶声中,拖车两匹健马再冲前一丈,人立而起,终于停了下来。 骷髅刺客整个身子同时飕地拔高,一折,落在车顶之上。 阮平左手一把扳住了车门的裂口,右手已经松开剑柄,脚一缩,反立在剑柄之上。 他再提真气,右掌猛然又击了出去。 “轰”然又一声,马车的另一边车门亦被击开一个大洞。 他右手不免又鲜血淋漓,可是他仍然一声不发,右手连忙抓住了裂口,左手跟著猛一拉! “咯嚓”一声,那道车门立时被他拉开来,另一边车门自然亦打开,他用力过猛,身子便向外飞。 他却早已想到会有此一著,左手迅速一折,反击在右手抓住的那扇门户之上,借力使力,腰一弓,身子立时游鱼一般窜入了车厢之内。 马车也就在这时候停下来,他身子一滚便已稳定,也见到了杜青凤。 青凤正躺在车厢内一角,眼睁得大,眼珠亦不住转动,身子却一动也动。阮平一见就知道青凤是被封住了穴道,一定神,脱口道:“杜姑娘,怎样?” 青凤一声也不发。 阮平恍然道:“我应该想到你的穴道已被制住。”身形转动,移前两尺,又停下,苦笑道:“可惜我不懂得如何替你解开封住的穴道。” 青凤眼瞳中露出了焦急之色。 骷髅刺客一声冷笑即时传进来。阮平听得出冷笑声发自车顶,心头一凛,张目四顾,他的剑仍插在车门上,车门距离他不过几尺,可是他要将剑取回却并不容易。 因为门已经外开,剑柄在门外。 他目光一转,落在青凤的腰间佩刀之上,道:“借姑娘的刀一用!”探手拔刀出鞘。 鸳鸯双刀,阮平双手各一柄,目注车顶,凝神静听,只等骷髅刺客发动攻势。 对于刀他可以说完全外行,但这个时候,有兵器在手,总好过没有兵器在手。他只希望能够阻挡住骷髅刺客片刻,南宫绝他们能够及时赶到相救。 本来他有意闯入车厢之后,立刻与青凤跳下马车,但马车如此迅速停下,他若是现在跳出车厢,必然遭受到骷髅刺客更凌厉的袭击。他虽然鲁莽一些,在紧要关头,头脑仍能够保持镇定。 这却是大出骷髅刺客意料之外。 骷髅刺客身形落在车顶之上,双脚一分,立即稳定下来。风吹起了他的衣袂,他的身子却丝毫也不受影响,大有稳如泰山之势。 他只当阮平立即会带著青凤从车厢内闯出来,已随时准备扑击! 可是阮平却偏偏待在车厢之内。那不过片刻,在骷髅刺客来说,已犹如半个时辰,目光及处,南宫绝三人已接近很多。 尤其南宫绝,正迅速移近。 他约略估计了一下距离,倏又一声冷笑,目光突然大盛:“霹雳”一声暴喝突然从他口中爆出来,他身形陡动,在车顶上滴溜一转,双脚一沉,“辟辟啪啪”一阵乱响,车厢顶突然间四分五裂! 飕一声,他整个身子猛拔起来。 几乎同时那辆马车的整个车厢就像是被火药爆开来一样,车顶、车壁四面八方激射了开去! 骷髅刺客的身形旋即一折,半空中怒雕般扑下。 阮平听到了那一阵“辟辟啪啪”的乱响,听得很清楚,可是他却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。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立时袭上他的心头! 他念头尚未转过,包围著他的车厢四壁与车顶就四散,浑身的衣衫同时被狂风吹拂一样,猎猎飞舞,仿佛也要像车厢一样飞散。 他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种赤裸裸的感觉,也不由自主脱口惊呼。 惊呼未绝,骷髅刺客已经凌空扑下。 阮平无暇多想,双刀急起,舞起了一团刀花,护住自己和青凤。 骷髅刺客人落剑落,人如大雕,剑似奔雷! “呛”的一声,剑劈入了刀花之内,刀花立时被劈散! 骷髅刺客刹那间脚站地,剑一抹一引,从双刀中枪入,直取阮平咽喉!阮平也不慢,偏身急闪,双刀猛一剪,反剪骷髅刺客的握剑手腕。 骷髅刺客冷笑,剑一吞一吐,一刺两剑,叮叮的震开阮平双刀,一沉一挑一挥,飒然拦腰横斩阮平。 剑未到,剑风已激起了阮平的衣袂。 阮平虽然经验不足,但耳听风声,再看来势,已知道骷髅刺客这一剑厉害,他心头大骇,双手仍力持镇定,双刀齐翻,硬接来剑! “呛呛”的两下暴响,阮平连人带刀被震得翻倒车下。 他双手破门时已负伤,本身的功力本来就远逊骷髅刺客,如何能够接得住骷髅刺客一剑重击?可是他又非接不可。 这一剑接下,他双刀虽没脱手,双手的伤口已经被震得裂开,鲜血迸流! 他一声不发,紧咬著牙根,在车上一滚即起!骷髅刺客即时又一剑劈下! 阮平双刀交剪,眼快手急,将剑接住! “呛”的又一下暴响,一蓬火星,迸射了开来,阮平的双手伤口裂得更开,鲜血奔流! 骷髅刺客冷笑道:“再接我一剑!”声落剑落。 “嗤”一下急劲已极的破空声响即时传来! 骷髅刺客的目光刹那一闪,那势逾奔雷的一剑劈到一半竟然能够收住,竟还能够一转,反划开去! 一道寒光正从他背后射来。 马车方面的情形,南宫绝三人,完全看在眼内,不约而同,身形加快! 南宫绝的身形,本来已到了极限,但眼看阮平生死一发,竟然奇迹般的又再一快。 “噗噗噗”,身形迅速三个起落,南宫绝身形一凝,一声长啸,右手明珠宝剑猛脱手飞了出去! 剑急如流星,“嗤”的破空声响中,化成了一道寒光急射骷髅刺客后背! 骷髅刺客耳听破空声响,勉强收住了剑势,反划一剑,正好挡住了南宫绝那脱手飞射过来的一剑。 “当”一声暴响,飞来那一剑被他手中剑震飞! 相距并不近,可是那一剑接下,骷髅刺客的整个身子竟亦被震得斜退了一步。 南宫绝那一剑之上所蕴的力道显然也非同小可。 骷髅刺客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,方待怎样,身旁破空声起,阮平双刀一齐斩至,这两刀根本毫无刀法可言,但所用的力道显然也不小。 骷髅刺客剑立即反腕划出,叮叮的两声,震开了劈来双刀,一声冷笑道:“小子坏我大事,三日之内必取你人头!”语声甫落,身形陡起! 阮平厉声道:“哪里走!”连人带刀疾斩过去。 骷髅刺客的身形迅速至极,刀未到,人已然飞上半天,左手猛一挥,“嗤”一声,一枚追魂钉疾打阮平咽喉,阮平也算眼快,偏身急闪,可是那一钉的来势不但快,角度之刁钻,尤其出人意表,这一闪竟然闪不开! “夺”的一声,追魂钉打在阮平左肩之上! 鲜血飞溅,阮平一声闷哼,手中刀不由得“呛啷”脱手落地! 骷髅刺客身形半空一折落下,人已在马车之外两丈地上,左手再一挥,又是一枚追魂钉射向阮平。 阮平左肩虽然负伤,神智仍然十分清醒,一双眼也始终没有离开过骷髅刺客。这一次他已知机,看见骷髅刺客挥手,右手刀挽了一个刀花,身形急伏了下去。 那枚追魂钉“哧”地穿过刀花,从他头上飞过。 阮平身形一伏即起,目光及处,骷髅刺客人已在十多丈之外!即时风声飒然,一条人影落在马车之旁,不是别人,是南宫绝! 他身形一凝,目光一落道:“可有伤著要害?” 阮平道:“公子放心,都是皮肉伤!” 南宫绝也不多问,身形再展,手一探,就将被骷髅刺客霞飞落在一旁的那柄明珠宝剑抓住。 这片刻之间,骷髅刺客已然三四个起落,飞上了路旁一块山石之上,他身形如箭,迅速在山石之间穿插,眨眼间,便已经不知所踪。 南宫绝在后面看见,一声冷笑,身形不停,疾追向前! 十数丈距离迅速飞逝,南宫绝身形一转,变作向上拔,飒一声,式化“一鹤冲天”,凌空拔起三丈。 半空一折,落向一块骷髅刺客方才置身那块山石。他明珠宝剑护胸,身形落下的同时,手中剑已然变了三次,已足以护佐全身要害,并没有任何袭击。 他身形立即又向上拔起来,飕地又拔高三丈,落在更高的一块山石之上!目光一扫,他方落的身形再三拔起,两个起落,人已在那座山的山顶。 他放眼四顾,骷髅刺客并不见踪影,周围看来是那么平静。 山风吹起了他的衣袂,他缓缓半身一转,冷笑道:“好一个骷髅刺客。” 语声未已,山下破空声急响,独孤秋飞鹤一般掠了上来,他迅速掠至南宫绝的身旁,目光一扫,道:“南宫兄可看见那个骷髅刺客?” 南宫绝道:“不见。” 独孤秋道:“以他的轻功,这片刻光景应该不会走得太远。” 南宫绝道:“可以肯定,现在,他必定在一旁躲起来。” 独孤秋道:“这附近山石峥嵘,要找寻一个人,倒也不易。” 南宫绝道:“不错,我们若是分头找他,实力不免分散,他若是突施暗算,只怕亦不难为他所算。” 独孤秋道:“南宫兄的意思是这一次就此由他远去?” 南宫绝道:“不,我是在这里等候他。” 独孤秋道:“看谁有耐性?” 南宫绝道:“不错。” 独孤秋回顾一眼,道:“这里乃是附近一带最高的地方,只要他现身,必然落在我们的眼中。” 南宫绝道:“但入夜之后,我们便失去这个优势的了。” 独孤秋冷笑道:“我看他未必有这个耐性。” 南宫绝道:“也许,不过我意思也是只待他半个时辰。” 独孤秋道:“一个人的耐性如何,半个时辰应该有一个明白的了。” 南宫绝无言颔首。 说话间柳西川亦已然掠上来,身形一凝,道:“给他逃了?” 南宫绝道:“逃不了那么远,我们相信他仍然在附近。” 柳西川道:“等他现身?” 南宫绝颔首道:“老前辈请下去照顾小阮、凤姑娘他们。” 柳西川道:“也好,省得暗中他溜回来袭击他们两人。”语声一落,身形倏起,往山下掠去。 南宫绝目光转回,道:“可有发现?” 独孤秋道:“没有。” 话未说完,三十丈外乱石丛中人影一闪。 独孤秋立即发觉,戟指道:“在那边!” 这刹那间,人影已然消失不见,可是在独孤秋看见的同时,南宫绝也同时看见了,道:“这个人的耐性似乎不大好。” 独孤秋道:“可是昨夜他却竟然能够偷进。” 南宫绝微叹道:“昨夜我们的确大意一些,那边草坪的环境看似对我们很有利,其实并不是。” 独孤秋道:“就像现在这个环境看似对骷髅刺客很有利,其实我们居高临下,亦未尝不可以说是大占上风。” 南宫绝道:“现在他必然是已发觉到。” 语声未已,那边骷髅刺客便从乱石丛中幽然现身出来。他飘然掠上了一块石头之上,面向南宫绝、独孤秋。 阳光绚烂,他戴著那块面具阳光下闪起了一抹白色的光泽,一种接近死亡的光泽。 独孤秋木无表情,南宫绝目光一寒,冷然盯著骷髅刺客,忽然道:“他这样出来,像是另有企图。” 独孤秋道:“可以想像。” 说话间,骷髅刺客已半转面庞,身形接起,既不快也不慢,从容不迫地向前掠。 他似乎真的另有企图,再没有隐藏身形,鹤一般在山石上跳跃飞掠。 独孤秋目光一转,问道:“南宫兄意下如何?” 南宫绝道:“以我推测,他大概知道藏并不是办法,所以索性现身出来,藉此一试我们的反应。” 独孤秋道:“我们该有些表示的了。” 南宫绝断然道:“追!”语声一落,身形如箭射出,他快,独孤秋也不慢,紧接著追下去。 骷髅刺客的身形即时快了起来,亦箭矢一样射出,山石上急起急落。 独孤秋身形一落,立即道:“果然不出南宫兄所料,我们一动身,他便赶紧逃跑了。” 南宫绝身形一边起落,一边应道:“独孤兄与我分两边追下去,看看能不能将他截下来。” 独孤秋道:“小弟正有这个意思。”身形斜射开去,其快无比。 南宫绝连忙道:“一切小心!” 独孤秋道:“彼此!” 这两字出口,人已在三一四丈外。 南宫绝的身形旋即快起来,原路紧追在骷髅刺客身后! 骷髅刺客身形前掠,仍不时回头向后望,看见南宫绝两人分两路追来,倏一声冷笑。 这一声冷笑未已,他人又没入石丛中。 他人在乱石中,身形难免大打折扣,这一点他自己当然也清楚得很,可是他仍然这样做。 骷髅刺客出了名阴险狡猾,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。 南宫绝看在眼内,身形却不变,骷髅刺客与他之间仍然有一段距离,纵使有意突袭,在目前的距离他还是用不著担心。几个起落,他已然到了山下,触目都是奇形怪状的巨石,有与人同样高矮,但也有丈多二丈高下。 南宫绝目光一转,不由得心头一凛。他稍作沉吟,仍然举步跨进去。 这几步跨进,他立觉如置身石林之中,周围都巨石峥嵘,除了头上的青天,就只见巨石林立。脚下亦崎岖得很。他冷冷一笑,脚步不停,继续向前行。 剑并未入鞘,反而握得更紧了。 他右手紧握明珠宝剑,左掌横护在胸前,整个人,精神气力都尽在警戒状态,准备应付突如其来的袭击。 ——这无疑是一个天然的屏障,要在这其中找人,实在不易,但要在这其中埋伏暗算却方便得很。 ——难怪骷髅刺客走进来这个地方。 南宫绝脚步起落保持轻重距离,既不快,也不慢,落脚都尽量放轻,尽可能不发出任何的声响。一方面他却是倾耳静听石林中有没有任何的声响,石林中并不静寂。 山风吹进来这里,因为环境的特殊,变得更强劲,不时发出一阵阵飕飕之声。 南宫绝的衣袂亦被吹得猎猎的作响。 ——这对于听觉多少都难免有些影响,还是尽可能将之减少。 他沉吟著将长衫下摆拉起,塞进腰带之内。 然后他将两手衣袖也束了起来。 可是走过狭窄的地方,衣服与小石摩擦,仍然不免有声响发出来,这却是无可避免的事情。 独孤秋身形如飞,亦迅速掠至山脚这下。他那边亦是乱石峥嵘。 ——进还是不进? 独孤秋眉宇轻蹙,也正是考虑这个问题。他终于还是举步跨了进去,在进去之前,已先将衣衫的下摆与袖子扎起来。 这个人心思的缜密显然犹在南宫绝之上。最低限度在进入一个地方之前,他已经考虑到这一点。 像这样的一个人,若不是江湖经验极其丰富,必然是极工心计。 奇怪江湖上,简直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。 凭他的武功、身手与机智,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。 难道这个人,竟然真的是完全不好名利? 独孤秋虽然极尽小心,脚步也放得很轻,可是与南宫绝一样,走到狭窄之处,衣服仍不免与石壁摩擦,发出声响。 他剑握右手,步步为营,左手却藏在袖中。在他的袖中暗藏一柄短剑,在适当时候随时准备飞射出去! 周围都是峥嵘的巨石,他进入之前,已经认定了方向,进入了几步之后,方向仍然能够拿捏得住。 但一转再转,转几转之后,他已完全分辨不出方向。他不住前行,然而这所谓前行,与他开始时候的方向是否一样他却是完全不清楚的了。 风声呼啸。 他也是在倾耳静听,然而除了风声,除了他那身衣衫与山石摩擦发出的声音外,亦听不到其他声音。 前行只怕已经有十丈,转弯又转弯。突然间,他听到了另外的一种声音。 ——是衣衫与山石摩擦发出的声音。 独孤秋心头一凛,右手握剑更紧,藏在左手衣袖中的短剑亦已在手。 ——越来越接近,那是谁? ——骷髅刺客? 独孤秋心念再动,握剑右手的青筋蚯蚓一般突了起来。 ——更近了,先下手为强! 独孤秋在一听到那声音的时候,身形已经完全停顿,这下子,更缓缓蹲下!他终于听到了脚步声。很细微的脚步声,若不是他倾耳细听,根本就听不出来。 他右手利剑已随时准备出声。剑虽未出击,杀气已飞扬。 南宫绝脚步不停,始终都小心翼翼。也是很突然,他听到了衣衫与山石摩擦发出来的声音。 ——前方有人在走动,也许是骷髅刺客! 他立即向前移去,脚步因加速而发出了声响。 很细微的声响,之所谓加速,其实快不了多少。 ——骷髅刺客心狠手辣,必须小心。 他已经极尽小心,手中剑蓄势待发,既可攻亦可守,虽然未出击,变化仿佛已万千。也就在这刹那,脚步声突然停下来。 ——莫非他已经发现我接近? 南宫绝脚步仍然不停继续向那个方向走去。一步,两步,三步……脚步突然间一顿。 ——杀气! 他突然感觉到杀气,一股浓重的,激烈的杀气! ——只有高手之中的高手,经常杀人的杀手才能够发出这么浓重激烈的杀气。 ——难道真的是骷髅刺客埋伏前面,随时准备给我突然的一击?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举步再前行。另踏出三步,飕的一道寒光就迎面向他飞射过来,激烈已极的杀气随著排山倒海也似向他压到。 好一个南宫绝,身形猛一闪,剑一挑,将来剑架住! 另一道寒光即时毫无声息地向他的腰间刺至。 南宫绝也竟察觉,剑一沉,间不容发地将刺向腰间那道寒光以剑柄撞开。 他连忙呼道:“独孤兄,是我!” 独孤秋早已蓄势待发,前面人影方现,他右手利剑立即剌出,左手短剑同时出袖,刺向来人的腰间! 一触即发,不可收拾。 可是对方竟然将他双剑的攻势完全封住!有生以来,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经验,心头不由得“怦”然震动! ——好一个骷髅刺客! 他这个念头方自生出来,对方的语声已入耳,而他亦已看清楚那个人乃是南宫绝。 他轻吁??一口气,道:“我道是骷髅刺客,原来南宫兄。” 南宫绝淡然一笑,道:“独孤兄好凌厉的剑势,若不是我早已有防备,势必死在独孤兄的剑下。” 独孤秋摇摇头,道:“得罪得罪。” 南宫绝转问道:“独孤兄一路走到,可曾听到有什么特别的声响。” 独孤秋道:“除了南宫兄行动间发出来的之外,再没有听到别的了。” 南宫绝目光一转,道:“在外面倒不觉怎样,一进来这里,放目都是石块,连方向也难以辨别。” 独孤秋道:“这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迷阵。” 南宫绝道:“不错。” 独孤秋道:“骷髅刺客势必看准了这一点,所以躲进这里来。” 南宫绝道:“无可置疑。” 独孤秋道:“我们到石上看看如何?” 南宫绝点头收剑,一纵身,拔起了两丈,落在一块大石上。 独孤秋的身形跟著拔起来! 南宫绝在那块大石上只是停一停,便向前掠去,两个起落,落在前面一块更高的石头上。 独孤秋紧接著掠过来。 他们两人看来是那么漫不经心,实际上极为小心,随时都准备应付从下面突然而来的袭击。可是他们都安全到达那块高石之上。 四顾无人。 独孤秋按剑四望,道:“以我看,骷髅刺客势必仍然在石林之内。” 南宫绝道:“也许。” 独孤秋道:“因为他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这样突然居高临下监视。” 南宫绝又道:“也许。”他纵目四顾,忽然微叹道:“在这里找一个人可真不容易。” 独孤秋笑道:“现在我反倒希望他突然给我一剑,因为这一剑,我未必伤在他剑下,他的行踪我却是一定清楚。” 南宫绝摇头道:“他不会这样做的。” 独孤秋道:“毕竟他也是一个聪明人。” 南宫绝道:“聪明得很。” 独孤秋接问道:“南宫兄以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又应该如何?” 南宫绝道:“居高临下,四面搜索一下,且看能否发现他的行踪。” 独孤秋沉吟道:“只有这样了。” 南宫绝道:“独孤兄左,我右,尽量小心。” “自会小心。”独孤秋应声身形疾向前掠出,南宫绝也身形同时展开。 两人的身形,一左一右,开始了搜索行动。这一次,他们只是在石林之上,不再跃下去。 居高临下,一目了然。两人迂回著逐渐搜索开去,没多久,已到了石林尽头,从表面看来,两人显然都没有收获。确实亦没有。 南宫绝终于停下,独孤秋相继也停下来,却是第一个开口,问道:“南宫兄可有什么发现?” 南宫绝道:“没有。” 独孤秋道:“莫非我们的判断都错误,骷髅刺客早已经离开这个石林?” 南宫绝道:“石林中有不少地方内陷,可以藏人,但若要每一个地方都搜索一下,可也不容易。” 独孤秋回顾一眼,道:“这片石林地方其实并不小,要从这里找一个人出来本来就甚成问题。” 南宫绝点点头,目注石林前面,道:“要是他已经离开石林,就更难找他了。” 石林的前面是一个林子,树木浓茂。骷髅刺客若是已离开石林,进入这个树林内,要将他找出来,的确是困难。 独孤秋目光随著转了过去,叹然道:“若是面对面,我们以二对一,无疑稳占上风,但是多了这些天然屏障,话却又不是这样说的了,人在大自然之前,就是如此的渺小。” 南宫绝点头道:“不错。” 一顿接道:“幸好他还要再来找我们。” 独孤秋道:“那把金钥匙他难道仍未到手?” 南宫绝道:“若是已到手,他早就弃车逃去,用不著一再对小阮痛下杀手。” 独孤秋道:“也是。”笑接道:“南宫兄有这样的兄弟,实在值得骄傲。” 南宫绝道:“小阮武功虽然仍未到家,但面对敌人,却是从未退缩过。” 独孤秋道:“侠义中人到底是侠义中人,有所不为,有所必为!” 南宫绝道:“彼此彼此。” 独孤秋淡然一笑,转过话题道:“我们且回去,一看柳老前辈他们又如何?” 南宫绝道:“相信骷髅刺客不会折回原地暗算他们。” 独孤秋道:“谅他也没这个胆子。” 南宫绝道:“他当然知道柳老前辈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。” 独孤秋道:“我们这就回去,顺便再居高临下搜索那骷髅刺客一次。” 南自绝道:“也好。” 独孤秋道:“若是我们幸运,说不定这一次会发现他藏身所在。” 南宫绝道:“希望如此。” 两相顅一眼,身形再起,转身原路回去。一左一右,迂回飞掠,两人的眼睛都睁得很大,监视著所经过的每个地方。 到他们在石林的入口处会合,仍然是并无发现。 南宫绝冷然一笑,道:“若不是他藏得太隐秘,便是早就已离开。” 独孤秋道:“相信他很快又会再对我们采取行动,再来的话不用说更凌厉的了。” 南宫绝道:“我们必须更加小心防范。” 独孤秋道:“百密难保也有一疏。” 南宫绝道:“在他也是。” 独孤秋道:“这条路实在不好走。” 南宫绝道:“独孤兄现在要退出,仍来得及。” 独孤秋一怔,大笑道:“南宫兄怎么这样说话,独孤某虽然淡薄名利,很少涉足江湖,却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。” 南宫绝道:“小弟知道不是,一时说话无心得罪,幸勿见怪。” 独孤秋笑接道:“南宫兄还这样说话,未免就太见外了。” 南宫绝道:“那么客套话不说了。” 独孤秋打了一个哈哈,道:“本就不该说。” 目光再一转,道:“骷髅刺客既然甘心做藏头乌龟,我们也休管他。” 语声一落,身形上拔。南宫绝紧紧追随在他后面,身形展动间,目光仍然不离开那片石林。 两人很快又回到山上,向那边望下去,柳西川三人在山下看来并无什么意外。三人的目光都正向山这边望来。 南宫绝轻吁了一口气,向山下掠去,独孤秋也只是再向石林那边望一眼,身形亦展开。 两人这边山上才消失,那边石林中骷髅刺客便已冒了出来。他现身的地方品字形三块石头,下面内隔成一个古洞,若不是在石洞前经过,真还不容易发觉他的存在,南宫绝、独孤秋两人在石上掠过,更就很难发现到。 那个石洞正是在石林正中,南宫绝、独孤秋即使是在石林内搜索过来,也需要相当时候。 即使发现了那个石洞,也不会那么巧,两个人同时间找来!骷髅刺客的袭击势必出其不意出击。 一击虽然未必中,但藉著石林的地形帮助,在对方另一人赶到前离开,相信也不难。 他也已准备对方找来,人与剑已准备随时出击。 在躲进这个石洞之前,他已经看清楚周围的形势,一击不中,立即转移藏身地方。 然后他就凝神静气,倾听周围的动静。他听到兵刃交击之声,也听到独孤秋、南宫绝两人的对话,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动。 到南宫绝、独孤秋两人在石林上搜索,他就更沉默了。 一直到现在他才现身出来。他的动作并不慢,甚至可以说非常快,幽灵一样掠到了石林之上,冷然盯著山那边,又发出了一声阴森的冷笑。 冷笑声甫落,他身形又展,幽灵般掠向树林那边,幽灵般消失在树林中。 山风呼啸。 南宫绝与独孤秋就像是御风飞行,迅速地掠至山下。柳西川、杜青凤、阮平一齐迎了前去。 青凤穴道已经被解开,阮平的伤口也已被好好地包扎起来。 南宫绝迅速掠至阮平身旁,拿起了阮平双手,细意打量了一会,道:“幸好并没有伤及筋骨,不过十天八天之内,休想用剑的了。” 阮平道:“不用剑,用拳脚也一样可以伤敌。” 南宫绝看著他,一笑道:“很好。” 转顾青凤道:“杜姑娘没有受伤吧?” 青凤道:“没有,幸亏阮大哥舍身相救,却不知怎样谢他才好。” 阮平立即截口道:“姑娘还这样说话,我可要难过死了。”他摇头接道:“骷髅刺客那厮必然是在我值夜的时候溜进来,我防守不严,连累姑娘饱受这惊吓,心里已经很不安。” 柳西川道:“骷髅刺客偷进来,我们其实都有责任,焉能怪责公子一人?” 阮平正想说什么,南宫绝已插口道:“我们江湖中人哪来这许多客套话。” 众人相顾大笑。 柳西川笑著转问道:“又给那厮逃去了?” 南宫绝道:“亳无疑问,那厮实在是一个很狡猾的人,看来在采取行动之前,他已经安排妥当一切,也看准了周围的地形。” 柳西川沉吟道:“由现在开始,我们非要加倍小心防范不可的了。” 南宫绝微叹道:“一个人总有疏忽的时候。” 柳西川道:“那厮可也不是铁打的。” 南宫绝道:“问题在敌暗我明,他尽可以在充分休息之后,再在我们疲倦的时候找来。” 柳西川道:“我们也有不疲倦的办法。” 南宫绝会意道:“老前辈是说将行程延长?” 柳西川道:“反正过了这片山区之后,景色也很不错!我们无妨细意浏览一下。” 南宫绝道:“也好。” 柳西川接道:“再说,我们即使尽快赶到去藏宝的地方,也没有用,也是要等他出来。” 南宫绝道:“问题在一连两次的失败,他再次对我们采取行动,一定会比前两次更难防备,也必定更凌厉。” 柳西川道:“只有尽量小心的了。” 南宫绝道:“杜姑娘方面尤其要谨慎。” 青凤苦笑道:“由现在开始,我在你们当中行走就是。” 南宫绝笑了笑,道:“只有这样的了。” 柳西川目光一转,黯然一叹道:“你们在这儿稍候,我回去那边先料理柳义的尸身。” 南宫绝立即道:“老前辈便是不叫我们,我们也该去帮上一把,候在这里怎成?” 柳西川也不多说,苦笑道:“好。”当先提起脚步,原路奔回。 柳义仍然僵卧在草丛中。柳西川在他的尸旁跨下,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尸体。 南宫绝、独孤秋也自一旁蹲下。 独孤秋道:“他身上并没有剑伤。” 南宫绝接道:“看来乃是被内家掌力震碎五腑致死。” 柳西川点点头,霍地翻转柳义的尸身,一抓一扯,撕开了柳义后背的衣衫。 一个紫黑色的掌印立时出现在众人眼前。 独孤秋目光一落,脱口道:“好厉害的内家掌力!” 柳西川沉声道:“能够挨得起这一掌的只怕没有几个人。” 南宫绝道:“这厮的内功修为只怕绝不在剑术之下。” 独孤秋道:“只怕比剑术还要高明!” 南宫绝道:“难怪这个人能够成为一个如此出名的职业刺客,在内功、剑术、轻身提纵方面显然都下过一番努力。” 柳西川皱眉道:“除非真的别有奇遇,否则我实在有些怀疑这个骷髅刺客到底是不是我那个四弟司马方。” 南宫绝道:“因为他的武功比你想像中还高?” 柳西川道:“兵器拳脚可以取巧,内功修为却是一点也取巧不得的,就拿这一掌来说,最低限度我就已做不到。” 南宫绝道:“他若非司马方,又怎会知道你们那么多事情?” 柳西川道:“不错不错。” 独孤秋冷笑道:“由现在开始,我们不但要提防他的剑,还要提防他的手掌了。” 柳西川连连摇头道:“这种内家掌力绝非一年半载可以练得成,奇怪这许多年来,倒没有听说过被骷髅刺客刺杀的人,乃是死在骷髅刺客的内家掌力之下。” 独孤秋应声道:“这的确很奇怪。” 南宫绝道:“幸好合我们之力,还可以应付得来。” 独孤秋忽然问柳西川道:“那位司马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?” 柳西川道:“当年他是我们当中最瘦弱的一个。” 独孤秋道:“因病?” 柳西川道:“不是。” 独孤秋道:“那是体质的问题了。” 柳西川道:“食欲相信也有关系,他平日吃得很少,不过吃得很精。” 独孤秋道:“现在那个骷髅刺客却无可怀疑,身材很魁梧。” 柳西川道:“不错。”一顿接道:“有十年这么久,一个人会变成怎样,实在很难确定。” 南宫绝突然道:“独孤兄好像怀疑那个骷髅刺客并非真正的骷髅刺客?” 独孤秋道:“他与传说中的骷髅刺客岂非有很多不同之处?” 南宫绝沉吟道:“也难怪你有此怀疑。” 青凤插口道:“我看不会有人这么大胆去冒充骷髅刺客?” 南宫绝笑道:“因为这若给真正的骷髅刺客知道,那真正的骷髅刺客绝不肯罢休!” 青凤道:“可不是,他千辛万苦得来这个名声,又岂会甘心让别人冒认?” 南宫绝道:“凭现在这个骷髅刺客的武功身手,我看也没有冒充别人的必要。” 独孤秋道:“但现在江湖上,论声名之盛,又有谁比得上骷髅刺客?他若是借此来先寒敌胆,也不是完全没有用。” 南宫绝道:“也有道理,但这正如青凤姑娘所说,骷髅刺客不知则已,否则一定不肯罢休。” 独孤秋笑了笑,道:“说不定骷髅刺客现在已知道消息,已开始追究的了。” 南宫绝“哦”的一声,尚未开口,独孤秋话已经接上,道:“这件事到底怎样,只要抓住现在这个骷髅刺客,相信便会有一个明白。” 青凤道:“他若真的是冒充,那个真正的骷髅刺客出现,也一样有一个明白的。” 阮平笑接道:“这一来可就热闹了。” 青凤转问道:“柳叔叔,我们应该怎样处置柳义的尸身?” 柳西川道:“幸好马车虽然被那厮踏碎了车厢,还能够使用,我们就将柳义的尸体放在车上,到了凤凰镇,找间棺材铺子买一副棺材,就在那附近将他葬下就是。” 青凤道:“他没有家人?” 柳西川道:“本来有妻子,两年前已病死了。” 青凤道:“父母呢?” 柳西川道:“亦早已在多年之前病故,娶妻七年,一直没有儿女,现在是孤身一个人,葬在哪儿都是一样,在九泉之下,相信他不会怪责于我。” 青凤叹了一口气。柳西川也不再多说,俯身抱起了柳义的尸身,举步向马车那边走去。 这时候,旭日已经在山巅之上。 午后,阳光绚烂。南宫绝他们终于出了山区。 这一段路他们走得实在很慢,南宫绝与独孤秋都没有施展轻功,甚至将脚步放缓,青凤走在他们身旁,也是缓步而行。在他们三人前面,是那辆破烂的马车,柳西川策马挥鞭,坐在车座上,旁边是阮平。 破烂的车厢中,放著柳义的尸体,已经用车厢窗门拆下来的那块竹帘子盖上。 柳西川由得拖车那两匹马慢步前行,并没有加以催促。 山区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岩石,众人一路走来提心吊胆,就更没有心情欣赏周围风景。 其实也没有什么风景值得欣赏。但一路谈谈说说,走得倒也不难过。 一出了山区,地势便豁然一变,到处花草树木,还有溪流,彷如世外桃源,众人的心情也随之一开。 青凤到底还有几分孩子气,右望望右望望,脚步不觉也轻松起来。 柳西川看在眼内,也不禁动了童心,忽笑道:“这里与山区那边,简直就如两个世界,若是我年轻十年,说不定忍不住在草地上翻两个筋斗。” 旁边阮平笑应道:“我正有这个意思。” 话未完,他已经一个筋斗从马车上翻落,正落在车旁草地之上,就势在草地上打了两个滚。 青凤那边看见,也想学学阮平那样,但到底出自深闺,才走出半步,抿嘴笑了笑,又收住了脚步。 南宫绝笑望著阮平,忽然道:“小心碰著了伤口。” 语声甫落,阮平已经“哎哟”一声,想必真的是一个不慎,伤口碰到了地面。他连忙一个筋斗翻回车座之上,龇牙咧嘴咒骂道:“该死的骷髅刺客!” 一提骷髅刺客,众人的心头不觉一沉。 独孤秋道:“这一路之上他总算没有再出现。” 南宫绝道:“一再暗袭失手,在未有一个妥善的办法之前,我相信暂时他是不会再采取行动的了。” 柳西川道:“他若是在这儿采取行动,是自找麻烦。” 独孤秋道:“这一点相信他比我们还清楚。” 青凤忽地一皱眉道:“一提起这个人,周围的景色仿佛便变得不美起来了。” 独孤秋道:“这个人的确很影响我们的心情。” 阮平道:“莫要在我们进入凤凰镇之前又再出现才好,否则影响我们的食欲大减,进了凤凰镇的醉仙楼,也吃不下多少美妙的菜肴。” 青凤“噗嗤”笑了笑,道:“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呢?” 阮平放声大笑,这个人就是这样爽朗,完全没有因为双手受伤情绪低落。 柳西川接道:“他若是性急,现在又仍然一旁窥伺,看见我们现在这样子赶路,只怕快要气死了。” 众人相顾大笑,仍然那样子向凤凰镇进发。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炽天使扫描,火凤凰校正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九回招招毒辣步步惊魂 前行七里,凤凰镇终于在望。道路两旁的人家已逐渐多起来,再过十来丈,一条大河横在前面。 河面差不多六丈宽阔,河水清可见底,看来并不怎样深,水流也显然并不怎样急。 一座大木桥飞虹般横跨两岸,从木质看来,似乎已相当时日,但仍然结实得很。 桥下泊著一叶轻舟,一个戴著竹笠的渔夫正在舟上垂钓。 “飕”一声鱼竿乍飞,一条活生生的鱼被钓离水面,尤自“泼剌剌”摆尾。 渔夫似久已未有鱼儿上钓,喜极忘形地放下鱼竿,手忙脚乱地弄了好一会,才将鱼儿从钩上取下,放进身旁的竹篓中。 然后他再上鱼饵,手一挥竹竿,将鱼钩远抛进河水里。 也就在这个时候,南宫绝等人已来到桥头。柳西川很自然地勒住了缰绳,停下了马车。目光缓缓地移向对岸,倏地叹了一口气,道:“十年也有了,想不到这座桥仍存在。”言下之意,大有旧地重临,人事全非之概。 阮平应声道:“这座桥看来非常结实。” 柳西川道:“却实在太老了。” 阮平道:“像这样结实的一座桥,要它倒塌也不易。” 柳西川道:“想当年,我们兄弟四人在这座桥之上飞车走马也不知多少趟,十年后的今日,人事全非,只怕这座桥也不像当年那样,能够承得起这辆马车。” 阮平道:“我们这辆马车可也并不重。” 柳西川笑道:“所以我还是放心的。” 阮平道:“其实要知道还不简单,驱车上桥,立即就有一个解答了。” 柳西川道:“不错。”含笑挥鞭。 “咈哨”一声,马鞭在半空中一响,抽下。拖车那两匹马立时又撒开四蹄,奔上了那座木桥。 辚辚车声响动,中间也夹杂著几声桥板抖动的“嘎嘎”声响。 南宫绝、青凤、独孤秋亦自举步。 那座桥倒也宽阔,足可以容下三辆双马大马车并排驰过。 南宫绝三人也就与马车并排向前行。马车与他们的步伐同样快慢。 柳西川一面策马,一面以缰绳,指指点点。对岸有什么地方,河水流往何处,他都如数家珍。 这当然都已是十年前的旧事,十年后的今日是否这样?柳西川不知道,也没有问过独孤秋、南宫绝,他整个人都已沉醉在回忆中。 桥下小舟中的那个渔夫仍然在聚精会神地垂钓。 他倏的若有所觉,左手也落在鱼竿上,双手的青筋同时如蚯蚓一样突起来。看来又已有鱼儿上钓,而且经验告诉他还是一条大鱼。 河水清可见底,游鱼可数,大小却与他方才钓的那一条差不多。 像那样大小一条鱼又哪里用得著他这样紧张? “飕”一声,鱼竿终于又弹起,鱼丝与鱼钩拽著水花从水里飞出。 在鱼钩上赫然地钓著几条长长的,黑黝黝的东西。 那骤看来好像是几条长蛇,但其实是几条绳子。 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桥梁上。 那个渔夫一探手,便将那几根绳子抄住,用力猛一拉,“哗啦啦”一阵乱响,绳子系著的几条桥梁纷纷折断,那道长桥丈多长的一截,立时坠向水中! 这其实只是眨眼间的事情。 南宫绝等人这时候正走在那一截断桥之上! 在踏上桥板之前,众人也看见那个渔夫,但都没有留意。 那个渔夫无论怎样看来都只是一个渔夫而已。 走到了桥上,他们当然就再看不见那个渔夫,也除非他们探头下望,否则无论桥下发生了什么事情,他们都不会知道的了。 那座桥表面上看来也是如此的坚实。 马车走到了桥中,柳西川还笑说了一句道:“想不到这座桥还承受得起这一辆大马车!” 话未完,那座桥的一截就塌下去! 这一下变故实在大出众人意外,重心一失,齐坠向桥下河水! 柳西川一声不好,急松马缰,反手握住了旁边阮平的手臂,右手马鞭同时挥出,飕地挥向那边桥梁,企图缠住一根桥梁,借方使力,跃回上面。 可惜马鞭虽长,鞭梢距离那根桥梁仍有两三寸! 一挥落空,再挥也落空,到柳西川第三鞭挥出去。“噗通”一声,已与阮平一齐坠进了水里。 独孤秋亦相继坠下! 那辆马车也正就落在他们三人旁边,轰一声,一大蓬水花激起,迎头向三人盖下。 独孤秋首当其冲,眼睛睁都睁不开来,整个人往水里一栽,“骨嘟嘟”地不由自主喝了两口水下肚。 柳西川、阮平也被那一蓬水花分开,幸好都没有被马车压著! 阮平一个身子差不多沉进了河底,也亏他懂得水性,河水确实也不深,很快便冒出水面。 柳西川显然不善水性,已显得有些慌乱,但一浮一沉,再浮起来的时候,右手马鞭已缠住了露出水面的马车一角,身形连忙借力从水里拔起来,落在那一角露出水面的马车之上。 那两匹马也当然掉进水里,在水里挣扎不已,马嘶声响彻河面,河底的泥沙不少被马蹄踢起来。 不过片刻,附近的河水已变得混浊不堪。 青凤也同时向水流坠下。 她失声惊呼,手忙脚乱,眼看便要掉在河水里,一条人影已从旁如箭射来!正是那个渔夫,他右手仍然握著那支鱼竿,看准时间,纵身离舟射出,射向青凤! 人到手到,左手一探,已然抓住了青凤的左肩,连忙封住了青凤身上两处穴道。 他的身形即时沉下去,也就在刹那间,他手中鱼竿已向水中插下! “哧”一声,鱼竿直插河底,只露出尺许一截在水面上。 那个渔夫的身形即时倒竖起来! 戴在他头上那顶竹笠自然掉下,他的面庞于是就毕露无遗。赫然是一个骷髅面庞。 ——骷髅刺客! 他右手连忙一按一松,借力使力,身形横飞丈八,又落在那叶小舟之上,右掌猛一抓,抓起了插在舟旁那支竹竿,再一插,“飕”一声那叶小舟立即箭矢一样射出,冲破水面,一去三丈! 南宫绝没有例外,也坠了下去。 仓猝中他仍然不失镇定,双手一伸,双袖卷风,下落的身形便一缓,也就在这个时候,他看见那个渔夫离舟向青凤射去! 刹那间,他已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,半空中左掌击出,右手同时拔出了腰间长剑,“叭”一声,那一掌击在水面之上,一股水柱被击得疾射起来! 南宫绝也就借这一拍之力,身形疾向前射出! 半空中剑已出鞘,“飕”地疾刺向骷髅刺客! 他反应的敏锐,出手的迅速,实在是非比寻常,可惜虽然如此,到底还是慢了一步。 三寸之差,那一剑刺不到骷髅刺客身上! 骷髅刺客的身形刹那间已向外射出! 南宫绝闷哼一声,左掌再一沉,再击向水面! “噗”的又一股水柱激起来,南宫绝借力使力,身形再向前飞射,人剑一齐向骷髅刺客再刺过去! 骷髅刺客这时候身形已经横飞丈八,南宫绝这一剑再刺,与他之间的距离最少四尺! 这一剑无论如何,是刺不中骷髅刺客的了,南宫绝心里也很清楚,但仍然尽全力一试! 侠义无双毕竟是侠义无双。 他身形一展再展,真气终于不继,终于掉进河水里。 骷髅刺客这时候已经落在小舟之上,对于南宫绝,他似乎也很顾忌,虽然知道南宫绝很难再追上来,但为防万一,还是立即将小舟撑开! 小舟如箭,一去三丈,南宫绝迅速从水里冒出来,看在眼内,不由一声长叹。到这个地步,他实在无计可施的了。他仍然不死心,纵目四顾,河面上一片苍茫,并没有第二只小舟泊在桥附近。 ——如何是好? 他方自烦恼,突然听见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。 ——是阮平的声音!什么事? 南宫绝心头一震,回头望去,就看见阮平一脸惊讶之色,瞪著独孤秋,独孤秋右手正拔剑出鞘,向阮平刺出! 三尺利剑,闪亮夺目,独孤秋目光比剑光更凌厉,看他的表情,绝不像是在开玩笑。 现在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。 ——为什么独孤秋要杀阮平? 南宫绝心中实在奇怪至极,但他也知道情势危急,无暇多想,一声“小心”鲤鱼一般拽著一股水箭从水里拔起来,左掌接一翻,重施故技击在水面上! “叭”的又一声,南宫绝人如飞鱼,横越水面,向独孤秋飞射过去,人与剑,刹那间化成一道飞虹! 相距这么远,是否来得及? 阮平才从水中冒出来,独孤秋亦缓缓地冒出了水面。 他外罩的那袭长衫就像是水母一样漂浮在水面上。 阮平忽然发觉一样很奇怪的东西从独孤秋的怀中流出来,浮上了水面。 那样东西颜色与人的皮肤差不多,竟然有眼耳口鼻。 刹那间阮平不由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,就好像看见一个人的面庞忽然像蝉蜕一样脱下来。 可是他却看得很清楚,那的确是从独孤秋的怀中浮出来,绝不是由独孤秋的脸上脱下。 独孤秋的脸部确实也并无任何变化。 那张脸顺著水流,流到阮平面前,阮平不由自主地将它捏住。 触手柔软,完全与人的皮肤一样,他留心再细看,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胸膛之外。 那张脸实在太熟悉,太像一个人。 那个人也并非别人,就是南宫绝! —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?莫非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所谓人皮面具? ——独孤秋的怀中怎会藏有一张与我家公子一样的人皮面具? 刹那间,阮平想起了很多事,第一件他想起来的就是“铁胆”周亮的死亡。 “铁胆”周亮乃是死在骷髅刺客的剑下,当时骷髅刺客乃是戴著一张与南宫绝一样的面具,使周亮以为是南宫绝赶到,骷髅刺客也就乘周亮不防,一剑将周亮刺杀! 跟著他想起了骷髅刺客擅长于易容化装,想起了骷髅刺客一向戴著骷髅面具,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。 ——莫非独孤秋就是骷髅刺客? 阮平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。 他偷眼望去,那边骷髅刺客正挟著青凤掠上小舟,催舟冲破水面远去。 ——那边已经有一个骷髅刺客,难道骷髅刺客也竟有两个? ——独孤秋若不是骷髅刺客,怀中又怎会有公子的面具? 他正在怀疑,突然发觉独孤秋在冷然盯著他。 独孤秋本已森冷的面容这时候更冷了。 他方才侧首目注那边骷髅刺客,并没有发觉那张人皮面具由怀中漂出来。这时候目光无意一转,正好就瞥见阮平拿著那张人皮面具在发呆。他的脸色立时就沉了下去。 相处的时间虽然并不多,但一直以来阮平都很敬重独孤秋。 胆敢与骷髅刺客作对的人实在太少。 何况独孤秋对他与青凤还有救命之恩? 在仙女祠那里,若不是独孤秋出手,阮平与青凤两人都不难死在骷髅刺客剑下。 这些日子来,独孤秋与他们多少也已建立友谊。 独孤秋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冷冰冰的,也不大喜欢说话,但还不致令人讨厌,他虽然不很像正道之人,亦不见得就像是旁门左道之辈,但是现在他脸色一沉,看起来实在令人不舒服至极,尤其他那双眼睛,这刹那间,幽然射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光芒,阮平目光一触之下,竟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。 独孤秋即时一声冷笑道:“你现在大概已明白了!” 阮平“嘎”一声,道:“你……你莫非才是真正的骷髅刺客?” 独孤秋冷冷地道:“不错!” 阮平再问道:“铁胆周亮就是死在你剑下?” 独孤秋道:“若不是冒充南宫绝,要杀他可也不容易!” 阮平咬牙切齿道:“你……” 这一个“你”字才出口,独孤秋身形便如怒鲨一样猛飞出水面,长剑一翻,向阮平疾刺了下去! 阮平一声惊呼,仓猝间仍不失镇定,身形疾往水底沉下! 独孤秋冷笑,剑势不变,疾刺入水中! 以他的速度,这一剑足以可将阮平刺杀水里! 这刹那,他眼旁已瞥见南宫绝凌空飞来相救,但相距仍远! ——谁能够救得了他? 独孤秋此念方动,“咈哨”一声,一条乌黑的东西突然从一旁飞来,疾卷向他握剑右腕! 是柳西川手中的马鞭! 柳西川其实也并不清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,但两人的说话他却是听在耳里。 独孤秋怎会是骷髅刺客?他若是真的骷髅刺客,那边的骷髅刺客又是谁?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 他实在奇怪至极,可是看见独孤秋动剑要杀阮平,却还是立即挥鞭抢救! 对于阮平这个小伙子他实在很欣赏,拳碎马车的车厢抢救青凤,更令他感动。 无论如何,他都不会让这个小伙子再受到伤害的了。 他双脚站在露出水面的那一角马车之上,身形已可以稳定,这一鞭挥出,浑身的气力也能够充分地使用! 一鞭挥出,“咈哨”声响,去势急劲! 独孤秋眼观四面,耳听八方,虽然一心在刺杀阮平,但并没有疏忽周围的情形,瞥见这一鞭挥来,立时知道若不将手缩回,那一鞭只怕就得落在自己身上! 对于这一鞭,他倒也不敢轻视。 柳西川的武功,他到底也见识过。 ——该死的匹夫! 他心中暗骂,却绝不敢怠慢,右手猛一缩,身形接一偏,正好将来鞭让开。 他左掌旋即一翻,反击在水面之上! “叭”一声,一股水柱激起,他身形借这一击之力,猛向上一翻,斜向柳西川飞射过去! 人未到,剑已到,凌厉的剑风激起了柳西川的衣衫,杀气直迫柳西川眉睫! 柳西川眼快手急,马鞭一卷一扫向来剑迎去! 独孤秋一声冷笑,左手一抄,已然将鞭梢抄住,右手剑去势不停! 这出手之迅速,之准确,实在骇人! 柳西川仓猝挥鞭,力道自然就打了一个折扣,但如此轻易被独孤秋一手抄住,也不由大吃一惊! 吃惊未已,剑已刺至! 柳西川当机立断,松手弃鞭,身形一翻,倒翻一丈,“噗通”一声,掉进水里! 他避得虽然狼狈,总算避开了独孤秋这一剑。 独孤秋一剑落空,身形就落在露出水面的那一角马车之上,也没有下水追击,脚尖在那角马车之上一点,疾往上掠起来,左手抢来那条马鞭旋即一挥! “飕”一声,那条马鞭卷在木桥的一根支柱之上,独孤秋身形凌空一翻,借著那条马鞭的帮助,一式“飞鸟投林”,飞鸟般落在那座木桥的断口旁边! 他这边身形方落在桥上,桥下南宫绝身形一落一起,已掠上那辆马车露出水面的那一角。 独孤秋若是仍然站立在那里,南宫绝的剑必然已向他刺到! 救人心切,南宫绝的身形无疑已施展至极限!事实也快得惊人! 独孤秋一直都分心留意南宫绝,一看见他已快迫近,立时就不再管柳西川、阮平,先设法离开。 对于南宫绝,他始终是心存顾忌,也没有信心与南宫绝一战。 也许他绝对可以与南宫绝战一个平手,但他需要的并非平手,是绝对可以将南宫绝刺杀剑下! 他从来不做绝对没有把握的事情。 何况对方并非南宫绝一人,还有柳西川、阮平。 这两人虽然被他迫入水中,随时都可以冒出来攻击他。阮平无疑是不足惧,但柳西川却是轻视不得,所以他只有离开。 南宫绝看在眼内,身形一落在那角马车之上,立即停下来,因为他知道独孤秋除非在桥上等候他,否则他跃到桥上,独孤秋必然已去远。 他抬头望去,正好看见独孤秋下望。 目光剑一样半空交击。独孤秋倏地一声冷笑,道:“我们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。” 语声清楚地传入南宫绝的耳里。南宫绝冷冷地道:“阁下到底是什么人?” 独孤秋道:“问阮平就清楚了。” 南宫绝方待再说什么,柳西川已经从水里挣扎著冒出来,应声道:“小阮说他就是骷髅刺客!” “哦?”南宫绝一怔,道:“骷髅刺客不是在那边?” 阮平这时候已浮出水面,闻听立即应道:“他才是真正的骷髅刺客,周大爷是死在他剑下!” 南宫绝瞳孔暴缩,急问道:“是真的?” 阮平道:“他自己也承认了,还有这证据。”那张人皮面具他仍然拿在手中,方待拿出来给南宫绝看看,桥上独孤秋已然一声冷笑道:“不错周亮是死在我剑下,孙志也是。” 南宫绝道:“这是说,你才是骷髅刺客的了?” 独孤秋道:“不错。” 南宫绝道:“那么那边的骷髅刺客与你有什么关系?” 独孤秋道:“什么关系也没有。” 目光一转,冷冷地盯著小舟那边,道:“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。” 南宫绝道:“这也就是你与我们走在一起的原因?” 独孤秋道:“只有这样做才能够将那个所谓骷髅刺客找出来。” 南宫绝道:“其实你一旁窥伺,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,岂非更好?” 独孤秋笑道:“可惜我这个人有一样坏习惯。” 南宫绝道:“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。” 独孤秋大笑道:“聪明人到底是聪明人!” 南宫绝道:“一来你不知道那个所谓骷髅刺客在打什么主意,二来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,武功又如何,况且你若是跟踪我们,万一被我们发觉了,就不难发生误会,到时候反而不美。” 独孤秋连声道:“正是正是。” 南宫绝道:“你是因为知道了骷髅刺客送给殷天赐骷髅帖,所以才到扬州?” 独孤秋道:“那时候我方要经过扬州。” 南宫绝道:“然后就在殷家庄附近窥伺,你救阮平,其实并不是偶然。” 独孤秋道:“确实不是。” 南宫绝道:“及至你发觉那个所谓骷髅刺客本领的高强在你意料之外,只有出手救阮平,一方面借此结识我们,从而侦查所谓骷髅刺客的本来身份。” 独孤秋道:“确实如此。” 南宫绝道:“柳老前辈与我早已看出你不是正道中人,却怎也想不到你才是骷髅刺客。” 独孤秋道:“你现在回忆一下我们之间的话,很多事情大概都可以明白了。” 南宫绝道:“你辛苦得来的声名,当然不甘心给别人偷用的。” 独孤秋道:“当然不肯。” 南宫绝道:“所以你这一次的举动,实在是不难明白。” 独孤秋道:“应该不难。” 南宫绝道:“弄清楚了骷髅刺客的身份之后,你又准备如何?杀他?” 独孤秋道:“非杀不可!” 南宫绝道:“对我们又准备怎样?” 独孤秋道:“本来不准备怎样,只想将冒充我的那个所谓骷髅刺客击杀之后就离开,但到发现你的武功竟是比我意想的还要高强,却已改变初衷。” 南宫绝道:“有意杀我?” 独孤秋道:“凭你的经验,迟早不难将我找出来,以你的武功,我不能不承认并不是你的对手,不杀你,我实难安寝。” 南宫绝道:“这当然是在结果那个假骷髅刺客之后?” 独孤秋道:“不错。” “看来你那个习惯的确是一个坏习惯。” “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?” “否则在路上你突然伦袭,我只怕难逃劫运!” 独孤秋道:“我并不否认曾经好几次动过偷袭的念头。” 南宫绝道:“换我是你,也会动杀机的。” 独孤秋道:“那个所谓骷髅刺客却一再令我打消了这个念头。”